疫情下的紐約夫妻生活,衛生紙也要配給制度

作為紐約上班族的作者夫妻二人,紮實經歷了新冠疫情最盛的時期。疫情帶來的改變和不便千百種,但從來沒想過,原來「衛生紙」,也會是其中的一項......。

疫情下的紐約夫妻生活,衛生紙也要配給制度

2020年初紐約疫情正盛,我和先生開始了看不到盡頭的自主居家隔離。喜愛的餐廳多數暫停營業,外出用餐不易,日日在家開伙,習慣簡單清淡的菜色,偶爾懷念疫情爆發前多采多姿的飲食生活。

大約兩週後的某個清晨,我在客廳一邊吃早餐一邊讀網路新聞。廁所響起一陣窸窸窣窣扯捲筒衛生紙的細碎聲響,然後是抽水馬桶的流水聲。

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先生從廁所踱步出來,把自己砸向沙發,陷在裡頭,「換你了。」他滿足地大嘆一口氣,「唉,拉了好多,真暢快。」

「吃多拉多身體好。」我吞下最後一滴黑咖啡,把碗盤收拾到廚房,準備去廁所解決我的人生大事。

前一秒還像一灘爛泥的先生卻突然想到什麼,從沙發上翻身彈起來,「這給你。」他從廚房餐櫃深處掏出一卷備用的廚房紙巾遞給我。

「蛤?」

「沒有衛生紙了,先用紙巾吧。」

到了廁所,捲筒衛生紙架上的確只剩細細一條褐色牛皮紙捲,雖然廚房紙巾粗糙,如果用來擦屁股,估計多擦兩次就得破皮,不過現在也沒的選。

「我們現在去買衛生紙吧?」上完廁所,我向剛吃完早餐的先生提議。

Photo by Hanson Lu / Unsplash

距離頒布封城禁令已有一段時日,超市不再人潮洶湧,但貨架空蕩的狀況仍然嚴重,許多商品不只漲價,還被明文標示下了限購令。捲筒衛生紙便是其中一種,每位客人限購一組(六捲)。

超市是這麼規定的,不過就算我們想遵守規定,兩人買兩組(十二捲),卻也沒機會,架上就只剩孤孤單單的一組衛生紙了。問了超市店員,每個人的回答都大同小異,面有難色地告訴我們不確定補貨時間,現在全紐約市都缺貨,一切全憑運氣。

我眼明手快地在隔壁大叔伸手前,一把抓過最後一組衛生紙,面色凝重地對菇哥說,「我們要省著點用。」先生十分贊同,無比嚴肅認真地說,「嗯嗯,我屁股肉比較嫩,不然你還是用廚房紙巾怎麼樣?」

當然,他那毫無建設性的意見沒被採用,為了延長捲筒衛生紙使用時限,我們臨時擬定了節約衛生紙計畫。

經過討論,我認為家裡衛生紙的最大開銷是先生的大號怪癖。偏偏他一天還得大號至少兩次,在如今非常時期,此一怪癖應立即廢止。

紐約馬桶比亞洲尺寸大,這對先生造成莫大困擾。以前不管在新加坡、日本或台灣,他的大便都能像奧運跳水選手,騰空翱翔,然後姿態優美,筆直地落入水中,不濺起一絲水花。

但到了紐約,整個馬桶,不論是座墊圈或者是水池,都大上一圈,不論他如何撅著屁股調整,就是找不到最佳的落水角度,大便往往歪歪斜斜落水,彷彿瓦斯爐剛燒出的滾燙熱水,直接噴射而上,踐踏先生身為潔癖者的最後一絲自尊心。

幸好經過不屈不撓的實驗,他總算找到解方,那就是——事先在馬桶水池裡鋪滿一層衛生紙,降低落水衝擊力,讓大便緩緩落水。

此方法必須要是捲筒衛生紙才能實施。一般抽取式衛生紙難溶於水,用久了容易阻塞;廚房紙巾則是太粗糙太厚,先來的大便若是小而輕,那不只不能順利沉沒,反而會漂浮在紙巾之上,後到的大便直直砸在未入水的前輩之上,那畫面和滋味就不太好用言語形容了。

This photo was taken during the first lockdown (on 17. March 2020) in Munich, Germany due to the corona pandemic. I was seeing empty shelves in the supermarket, where once the toilet paper was piled up. The "German Angst" was symbolized by the hoarding of toilet paper. So when the toilet paper roll was finished I thought it would be uplifting/humorous to write "don't panic on the empty toilet roll". 

My title for it is "German Panic". 

This photo is my most successful photo in views and was featured in the Unsplash "COVID-19" compilation.
Photo by Jasmin Sessler / Unsplash

我提議先生暫停上大號鋪衛生紙的習慣,毫無意外遭到他強烈的反對。

「不行!你這是剝奪人權,赤裸裸的虐待!」先生痛心疾首,認為我的建議泯滅人性,抱著剛買回家的捲筒衛生紙,像隻保護雞腿的流浪狗,充滿防衛心地縮在沙發一角,「你那麼髒,當然不在意大便水噴到屁股,我不一樣!」

「欸,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現在就是衛生紙不夠啊。」先生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我無奈地盤腿坐在沙發另外一角,繼續好言相勸,「不然這樣,總共有六捲,我們一人三捲,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講得口乾舌燥兩人還是沒有共識,我只好提議公平分配,大家各管各的衛生紙。

從沒想過夫妻除了財務分開管理,竟然連衛生紙使用權都得獨立,這場疫情的影響力果然是全方位的。

「好吧……」先生想了想,總算同意,從塑膠袋裡掏出三捲衛生紙小心翼翼地交給我,「那你不准偷我的用。」他再三警告我,我舉高右手發誓絕對不偷他的衛生紙。

後來幾天,我們仍然每天全副武裝出門逛超市,目標只有一個:捲筒衛生紙。但兩夫妻的運氣加起來仍然不敵戰鬥力高強的紐約客,總是去晚一步,沒補充到任何新貨。

先生的情緒則是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逐漸緊繃。我當然知道原因,因為他的衛生紙配給要‧用‧完‧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我上廁所時忘記帶自己的捲筒衛生紙進來,只好喊先生幫忙。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他捧著一大捲全新的廚房紙巾出現,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那個……你能不能用紙巾,然後捲筒衛生紙讓給我用……」

「蛤——」我拉長了聲調,不情願的說,「為什麼要讓你?說好各管各的,我用紙巾擦屁股也會不舒服啊。」

「拜託!我會乖。我保證一天只大便一次,還會每天出門找衛生紙!」他一下哀求,一下撒嬌,讓我有種再不答應,自己是個惡人的錯覺。

「好啦好啦,我還有兩捲,你拿去用。」我伸手接過廚房紙巾,目送笑逐顏開,一步三跳離開的菇哥。

看著手上的廚房紙巾,我在心中默默道歉:為了另一半的快樂,辛苦你了,我的屁股。

溫暮,本名I-Cheng Huang,前紐約上班族,NEX Media Lab的編輯群之一。原先以寫日記的心態紀錄疫情期間的紐約夫妻生活,誤打誤撞受到聯合線上出版社邀情,出版了一本電子書,並獲選為文化內容策進院 2021 出版與影視媒合新制-潛力改編文本,如火如荼與製作公司協同影視開發中。

2022年春天和丈夫移居泰國曼谷,還處於一週要吃兩次打拋豬蓋飯的新鮮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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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本文作者:I Cheng Huang

期許自己實事求是,但總是天馬行空。本業是在數據堆裡打滾的行銷人,夢想成為作家。前兩年住紐約,目前搬家曼谷,不會講泰文但熱愛芒果糯米飯和打拋豬的土生土長台灣孩子。

執行編輯 : I-Cheng Huang
核稿編輯 : Sophia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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