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成人之美」遊行之後—我在紐約為同婚合法化的「台灣」喝采

「你來自哪裡?」「我來自台灣…」可能不少留學生和作者一樣,當每次學期初都要在課堂輪流自我介紹時,都覺得很頭痛。一來是以前不習慣這樣的課堂進行方式,每個人都必須說說自己是誰,自己偏好的性別代稱為何(he/she/they),說說自己為什麼會來修這門課,以及自己的研究興趣是什麼;二來是別人一聽到自己濃重的口音,就會很好奇你來自哪裡,而你又要怎麼介紹自己的家鄉?

寫在「成人之美」遊行之後—我在紐約為同婚合法化的「台灣」喝采

你來自「台灣」,但「台灣」是什麼?

其實不只是在課堂上,在課堂外和西方朋友認識時,說到自己來自「台灣」就會想要補充很多知識,畢竟在許多經驗上我們已經被誤解了好久。例如解釋說Taiwan(台灣)和Thailand(泰國)不一樣,一個在南亞,一個在東亞;又或者說是在日本和中國附近的一個海島國家,卻又難以解釋為何護照上卻又是寫著「中華民國」(Republic of China)。在名稱上,台灣既是處於一個隱晦且難以言說的地位,總是需要許多不同的形容詞來加以描述。

「喔我們有很多好吃又便宜的食物!我們也有很多夜市呢!」「我們的人都很親切很友善!」「我們有很多很漂亮的風景!」雖然這些可以介紹給初次見面的朋友,但其實心裡都知道這樣的介紹始終對他們而言還是很模糊,只知道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且對西方人不諳東亞地理的人來講,這些對他們而言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可能不到5分鐘的對話就忘得差不多,只知道你來自一個叫「台灣」的地方。

我是誰?我在哪?台灣不是三碗豬腳

然而,對於第一次遠到西方國家的我而言,總是想熱切地介紹給新朋友我來自何方,但每每在描述「台灣」時,卻找不到適當的語彙。當然,我們依舊可以談台灣的美食、地理、文化、人情等等,但每次思考「台灣」的定義時,都讓我反思「台灣」對我而言是什麼?和我的連結又是什麼?為什麼這些對我那麼重要?

亞洲也有一個同婚合法的國家

上述的介紹方式,在課堂的自我介紹一定會顯得奇怪,一般人都會覺得:「我為什麼要知道這些?」因此,在介紹自己的來由時,我都會思考著,我和「台灣」的連結是什麼?為什麼我想讓大家知道?而這個為什麼重要?

以我為例,我就讀性別研究所,屬於偏人文社會科學方面。因此,當我在介紹自己的同時,我也在想我以一個「外國人」的身分進到這個課堂,我能帶給這個課堂什麼?我總不能只說我來自「亞洲」(而且一看臉孔就知道),亞洲那麼大,台灣又坐落於何處?我又能找出什麼我與台灣,台灣與美國在社會議題上之間的連結?而最有共感的方式,就是介紹自己來自一個同婚合法且享有自由民主的國家。特別是有一次在下課時,一個還不熟的同學和我說,當天在演講廳有一個來自台灣團隊的表演,內容是同性婚姻及傳統歌仔戲曲的結合。其實當下感觸的不是她告訴我這件事,而是對她而言這個議題是她感興趣且願意分享給我的事情,因為這是來自於「台灣」。

同婚議題在歐美國家其實也不減熱潮,在學術上依舊有婚姻制度毀廢與否的激辯,在社會運動上則被視為一個里程碑。去年適逢石牆暴動(Stonewall riots) 的五十周年,在紐約的大街小巷舉辦著熱鬧的同志遊行,而一支舉著TAIWAN的隊伍終於緩緩出發,而這次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形容詞:「我們是來自一個同婚合法的台灣!」

Gay couple running trought the park, feeling happy
Photo by Maico Pereira / Unsplash

酷兒台灣,台灣酷兒

「酷兒」一詞在學術上被定義為無法歸類於二分的性別體制,總是被排除在正典性制(sexuality)以外的非典型群體。而這一詞,如果拿來挪用在台灣現今的國際地位上,也是處於一個曖昧不明的處境。大家都知道「酷兒」,卻在日常的異性戀體制中又見不著光;大家都知道「台灣」,卻在國際社會上又無法成為一個「國家」。最典型的就是近期的例子,在各國都稱羨台灣在防疫做出卓越的成績時,卻始終無法在世界衛生組織(WTO)裡留下名分,甚至在臉書下方留言「Taiwan」也遭刪除。

如此搖擺詭譎的社會地位,恰巧就是「酷兒」在社會上的處境,被眾人所認知卻又不被眾人所接受,游移在主流與非主流之間,使得台灣一直在國際地位不上不下,台灣就猶如酷兒一般,無法在國際版圖名正言順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或許近期台灣因為中美貿易戰的關係,逐漸使世界看見台灣的主體性,然而我認為,以長遠而言,台灣能做的,不能只是網羅在強權的角力之中,而是必須發展出一條「生存戰術」。

不受疫情影響 大規模同志運動「台灣」一枝獨秀

如同今年台灣的同志遊行,是全世界上唯一的大規模同志運動,在歐美疫情越趨發燒的同時,唯有一個國家能如期在街頭揮舞著彩虹旗,高歌喝采著同志的「成人之美」,更延續舉辦了第二屆的跨性別遊行,積極爭取同婚未果的性別議題。如此,縱使台灣做為一個「酷兒」,也能不必擁抱兩強相爭,我們就能以賴自我的力量,羨煞各國並博得國際能見度;我們不必作為霸權中的棋子,也能自我茁壯,找到屬於「台灣」的驕傲。

LGBTQIA Rainbow Love. Happy Valentine's Day 2020 <3
Photo by Sharon McCutcheon / Unsplash

自從來紐約念書後,原本不會思考自己的「台灣人」身分,卻每每在看到國際新聞時不斷被激發出來。即使在上課自我介紹或者日常生活認識朋友時,都會強調自己來自「台灣」,一方面想要打破西方人對於東方人對於亞洲扁平的想像,因為不是長的黃皮膚都是中國或是日本人,亞洲也不是只有這兩個國家。另一方面,想要說出「台灣」是因為他不僅在國際社會,而在歷史、政治上時常被遺忘。而「台灣」與「酷兒」也不只是一個口號,而是對於雙重邊緣身分的我而言,一個「根」的記憶,哪怕只是看到一張講述台灣同志的傳統表演藝術的海報,也都能提醒我,我來自何方。

認識本文作者:J. J. Yang

從小在農村長大,幸運的在成長階梯上接觸了社會學與心理學,時而對現狀充滿熱忱卻又陷於無助。不愛正向思考,喜歡在痛楚中滋養自己的一片天地。喜愛旅遊、文學、電影、看狼人殺與無止盡的喝酒。目前是紐約市立大學(CUNY)婦女與性別研究所碩二生,關注女性主義、酷兒運動、與台灣研究。

執行編輯:Vivi Lin
核稿編輯:Sophia Cheng

《NEX媒體實驗室》為NEX Foundation台灣未來基金會提供給讀者與作者的意見交流平台,所有言論不代表NEX媒體實驗室與NEX Foundation台灣未來基金會立場。本文章內容僅反映作者個人意見,並經作者保證文章內容並未侵犯任何人之權利或違反相關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