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歷史月，蓄奴制度的漏洞—定罪租賃制度

每年2月是美國黑人歷史月（Black History Month），為回顧蓄奴制度和種族偏見的歷史，並感謝黑人為美國社會做出的各種貢獻，政府及民間團體往往推出一系列紀念活動。

但各式的紀念活動中，鮮少提到一段同樣值得關注並警惕的歷史"Convict Leasing System"，譯即定罪租賃制度，有人稱此制度為美國新奴隸制度，又或者是美國蓄奴制度的殘餘。

雖然黑人歷史月已經過了，還是想來和大家談談，這段歷史的由來和其中故事。

新奴隸制度來源：美國憲法修正案的法律漏洞？

1865年，美國通過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宣布「在合眾國境內受合眾國管轄的任何地方，奴隸制和強制勞役都不得存在，但作為對於依法判罪的人的犯罪的懲罰除外。」，試圖從根本上廢除奴隸制度。

然而，該法條卻有致命性的漏洞，它留有但書「對於依法判罪的人的犯罪的懲罰除外」。意識到有模糊空間可供操作的南方蓄奴州，開始訂定一條條環環相扣的法律，讓黑人淪為罪犯，並以懲罰的名義，將已成自由身的黑人們送到農場、礦場或工廠等勞力密集的地方產業進行勞動。

定罪租賃的歷史：早在廢除蓄奴制度前就已經存在

定罪租賃（Convict Leasing），是這法律的名字，實施此種制度的多為原南方蓄奴州。

追溯起源，其實早在廢除奴隸制前，1844年的路易斯安那州，就已經實施定罪租賃。當時的政府苦惱於監獄裡囚犯過多，若以稅金來提供囚犯伙食、醫療和日常開支，對政府的財政是沉重負擔；再者，囚犯是犯罪，應該受到處罰的人，若是讓他們好吃好喝的住在牢裡，則喪失了坐牢的原始意義。

這時，有人提出了「將囚犯租賃給需要勞動力的產業，讓他們付出勞動作為懲罰。同時還能為政府賺取收入，補貼財政。」政府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接受提議後實施，只是那時規模較小，也不限於黑人。其他南方各州受到路易斯安那州影響，陸續引進此種制度。

1865年，美國奴隸制度廢除，高度仰賴勞動力的南方農業、礦業和畜牧業等大州，頓時失去主要的黑人工人來源，經濟陷入困難。

部分財主把腦筋動到了定罪租賃，他們向政府監獄租囚犯來替他們工作，而政府在發現到這背後隱藏的巨大暴利後，成為了地主財團的幫兇。以實施定罪租賃歷史最長久的阿拉巴馬州為例（1846年實施，1928年廢除），1883年州總所得的10%來自於犯人出租，到了1898年，則是高達驚人的73%。

擁有新名字的奴隸：散步、聊天、天黑賣農作物，通通都不行

為賺取更多稅收，政府想方設法擴大犯人基數，訂定不合理的荒謬罪名來定罪原本就弱勢的黑人族群，再把抓到的黑人（不管是否真的有犯罪）租給需要勞動力的財主。

最常見的案例為「流浪罪」。部分南方州為避免莊園礦場勞動力流失，向來對黑人實施禁止隨意換工作的禁令。如果黑人在路上遊蕩，很可能被視為被原雇主驅逐，或者逃工的不良分子，進而被逮捕。奴隸制廢除後，黑人恢復自由身，許多人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和事業，而警方利用這一點，抓捕在外散步或通勤的落單黑人，以流浪的名義判罪。

另一個常見的罪名是「欠債」。當時黑人大多經濟弱勢，警方代替債權人鎖定欠債者，要求還債，若是無法即時還錢，則必須坐牢，成為租賃勞動力的一員。過往資料顯示，不乏警方偽造資料，抓捕清白無債務者，只為了增加勞動犯人數。

如果你是黑人，而且是個愛講話的黑人，在那個年代可能不會太好過。「和白人婦女大聲講話」是許多黑人被判罪的原因，理由是不禮貌或者有潛在攻擊性。但所謂的大聲，卻是由警方主觀認定，很難說你是否真的有大聲講話，抑或只是警方覺得你大聲講話。

還有部分黑人被逮捕是因為「天黑販賣農作物」，警方認為天黑賣的農作物必定是偷的，不論你是不是有自己的農場，又或者是那真的是你自己的作物，只是剛好在晚上賣。

變相的奴隸制度：無限期的懲罰

政府將犯人租給企業主後，將權力全權賦予給租賃者，並未監督犯罪者的生活狀況。這導致黑人犯罪者往往在企業主處接受非人道的待遇。通常被租賃者的傷亡率是一般待在監獄的囚犯的10倍，而每四個被租賃者，就有一人死亡。黑人儘管脫離了奴隸編號，有了新名字，過的仍然是奴隸生活。

為了大量抓捕犯人，定罪租賃制度所規範的罪名大多是輕罪和小罪，就算因為懲罰，被租給財主，通常也不過幾個月的刑期。但為了長久留下勞動力，企業主和相關單位，往往在期限將至時，對黑人犯罪者謊稱相關文書弄丟了，無法證明他／她當初被判刑多久，已經服刑多久，不願釋放犯罪者。使其即使只被判3個月的刑期，實質意義上得服無期徒刑。

定罪租賃制度結束，人權進步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20世紀初期，一些政治人物為了在選舉上獲得更多支持，提出廢除定罪租賃制度，追求人權平等。同時間，幾件為抓取黑人充作勞動力，卻不慎在過程中導致黑人死亡的慘案發生，造成社會大眾譁然，租賃黑人的企業形象大降。輿論與日漸開放的風氣影響，南方各州逐漸放棄使用此一制度，並總算在1945年全面廢除。

「蓄奴制度」聽起來好像離我們很遙遠，不清楚歷史的人搞不好會以為是發生在領主與農奴的中世紀。實際了解過後，才發現原來它離我們這麼近，這種不可思議的人權侵犯，竟然是到了20世紀才廢除。

黑人歷史月和其他各種紀念節日的意義並不只是反思過去，更重要的是放眼未來。不合理制度和侵犯能夠存續的根本原因，來自在於大眾的漠視。蓄奴制度當然是其中一項，但除了蓄奴制度，社會上還有許多需要被關注的議題，還有許多需要被幫助的弱勢群體。

今天開始，讓我們一起做出改變。

資料來源：

1. Wikipedia Convict Leasing
2. TIME：The True History of America's Private Prison Industry
3. Equal Justice Initiative：Convict Leasing
4. 為何定罪租賃Convict Leasing是新奴隸制度？美國憲法第十三修正案的法律漏洞（2）

認識本文作者：I Cheng Huang

土生土長的台灣孩子，期許自己實事求是，但總是天馬行空。本業是在數據堆裡打滾的行銷人，夢想成為作家。目前旅居紐約，每天在大蘋果中書寫世界的故事

執行編輯：Joyce Weng
核稿編輯：Sophia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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